不過這種私密也帶來了一些麻煩,因為我們不太習慣和別人討論,久了我們似乎也失去了仔細思考她的能力,或是覺得不太對勁時,不知道可以和誰說。我想大部分的女性對自己的子宮應該非常的矛盾吧!她為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,不管是月經、肌瘤、內膜病變,又或是她看起來明明毫無問題,但是受精卵就是住不進去!然而子宮卻也是女性獨有的權利,因為擁有她、所以女性在生理上變得和男性如此不同。我曾接觸過一位長輩,她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聲淚俱下地告訴我,她的子宮在一次的肌瘤手術裡就這樣被摘除了,但她還好想好想要再懷孕,她看著我,反覆地訴說:「我醒來之後醫生就說,你的子宮被拿掉了……」沒有更多的話語,但看著我的眼神盡是無語的悲傷,彷彿這次的手術不只是拿走她的器官,也帶走了她一部份的靈魂,明明是一個六十幾歲的女性,但她的失落卻凍結在三十年前的病房裡,無法消融、也無法前進。
在我的身邊,除了有一部分的人結婚生子,也不乏有一群人決定不要婚生,但還有另外一個群體是即使想要懷孕,身體卻不同步。如果是無法選擇的情況,女性又要怎麼消化這種苦呢?可能是因為寶寶不健康而必須引產、自然流產、人工植入失敗而流產、不孕……這些都不是會被公開討論的議題,但對女性而言,帶來的心理衝擊和創傷反應卻是這麼的真實,我依舊清楚記得自己曾因反覆流產被醫師轉介到不孕門診的震驚,除了有一系列複雜的檢查需要花心思理解之外,最難以平復的,大概還是對自己作為女性的某種否定,尤其是聽到身邊女性懷孕的消息,一種無法克制的嫉妒感、又或者是明明沒有做錯事,卻還是難以啟齒的羞愧感、以及原來沒有什麼事是你可以完全掌握的失控感……因為不像是普羅大眾容易想像的事件,好像只能讓她成為心中的秘密,自己品嘗和消化,而這件事情需要比想像中更長久的時間。
如果你也正在經歷這樣的心理旅程,你真的不孤單耶!畢竟要不要成為一個母親,對女性而言有太多說得清楚和說不清楚的理由,但這些理由也可能因此成為困住我們的枷鎖。例如我前述提到的長輩,在我們後續的談話中發現,她實在太想給先生一個女兒,而子宮被摘除象徵了自己作為妻子的無能和缺失,這種對自我的否定比身體的傷更難以復原,也造成了她長期的心理痛苦,這種苦需要被釋放、也需要被承接和陪伴,於是身體的傷和心理的苦不再只是分離的兩件事,他們可以一起被討論和修復。
最後我要特別註記的是,這裡提到的長輩案例,已經經過改寫,但如果你有所共鳴,她就可以是你的故事、或是正在你周邊發生的事,而非一個與你無關的特殊案例了。